“意识革命”的意义
——《意识革命—跨越大西洋的对话》述评
子牛
我们已经习惯说“社会革命”、“政治革命”、“技术革命”等等,但从没说过“意识革命”。所以,在书店蓦然瞥见一本书的书名是“意识革命”,着实一惊,并且感到诧异----“意识”还能“革命”么?
这本书是社科文献出版社出版的“广义进化丛书”(第一辑)中的一本。这本书的副题是“跨越大西洋的对话”,对话的人是三位研究“全球问题”和“人类意识”的专家。其中,欧文·拉兹洛是罗马俱乐部成员和布达佩斯俱乐部主席,彼得·罗素是超越性沉思专家和畅销书《全球大脑》的作者,斯坦尼斯拉夫·格罗夫是超越个人研究和非常态意识研究专家。他们受柏林国际和平大学的邀请和资助,在大西洋彼岸彼得和斯坦尼斯拉夫家里,对人类的未来进行沉思和讨论。他们很快发现,“人类的意识状态”是关键。目前人类面临的全球危机是“意识危机”,不是依*在表面搞一些修修补补就能解决的,而是要依*人类从内心觉醒,在意识的深层次上产生革命性的变化,才能解决。
在谈话中他们打了一个比方:倘若有人生活方式不健康,抽烟、酗酒、熬夜、纵欲、不锻炼等等。这样下去肯定会爆发致命的疾病,癌症或心肌梗塞之类。医生和旁人劝他改变生活方式,否则会短命。他要么听从劝告,在个人意识的深处发生革命性的变化,对生命的意义、疾病和健康等等有了新的认识,彻底改变生活方式,从而避免了致命的疾病;要么不听,大病一场——如果没死的话,然后吸取教训,痛改前非,重新安排个人生活,获得高寿。总之,都得*他自己内心觉悟,然后改变行为。人类目前的处境也是这样:人类意识的觉醒和意识革命同全球性生态灾难的推进在进行竞争,前者胜则同生态灾难擦肩而过,后者胜则同生态灾难迎头相撞。
近现代西方主流哲学是唯物主义的世界观,物质主义的价值观,个人主义-利己主义的人生观,这场“意识革命”的主要内容就是对这三者的超越和扬弃。
世界观的转变首先是科学范式的转换,从机械论转向有机论,从线性思维方式转向非线性思维方式,然后建立一种整体论的世界观。“它把意识作为一种基本的实在包括在其中”罗素说,“要像时间、空间和物质那样基本,也许比它们更基本”。它把地球重新看作希腊神话中的大地女神或大地母亲盖雅(Gaia),她是一个单一的活机体,生命和非生命系统构成一个不可分的整体,一个有反馈能力的控制系统,有自调节和自修复能力,为地球上的生命寻找最佳物理和化学环境。由此我们每个人产生出对地球母亲和生命系统负责的意识,反思和纠正自己行为的意识。
罗素说:“我们输出的最危险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价值观。通过我们鼓励人们购买产品,通过传播媒介,尤其是电视,我们鼓励发展中国家的人民接受我们以自我为中心的物质主义的价值系统。我们集体精神错乱的根源正是这种意识模式”。格罗夫则说:“把我们目前的价值系统和生活方式输入到发展中国家,是全球性自杀”。因为这种价值观仅在索取、占有和消费,满足不了就失意、颓废、酗酒、吸毒,甚至自杀。三位对话者号召西方人带头回归更高级的精神性的价值,同时不要破坏发展中国家人民原有的精神性的价值。
他们三个人都承认,价值观的进化取决于对个人的超越,特别是对西方文化中的个人主义的超越。罗素说:“人类必须在意识上超越以我为中心和以我们为中心”。格罗夫则相信,通过专门的沉思训练个人能超出“被皮肤封闭的自我”,达到“宇宙意识”,“个人的灵魂最终似乎与万有同在”。这样的个人将会充满爱和同情,不仅热爱和关心自己,而且热爱和关心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和生命赖以维持的环境。
他们三位上面这层意思,我国哲学家冯友兰早就讲了,而且讲得比他们清楚。他的“贞元六书”中的《新原人》讲人生哲学,“它认为人对宇宙人生的不同程度的觉解构成不同的人生境界。大致说来,有四种境界:一是自然境界,即一切顺从本性和习惯,对宇宙人生毫无觉解;二是功利境界,即为私、为个人的利益而生活;三是道德境界,即为公、为社会的利益而生活;四是天地境界,即觉解宇宙、‘真际’,彻底了解人生的意义,为宇宙的利益而生活,以至与宇宙合一,达到‘极高明而道中庸’的理想境界。其中前两种是自然的赐予,后两种是精神的创造,而哲学的功用就在于提高人类的觉解,使之达到道德境界,天地境界”。(《中国现代哲学史》,广东人民,1999年,264页)
至此我们就完全明白了,人类需要完成一场“意识革命”以挽救自己;但它不是“自然的赐予”,而是“精神的创造”。三位对话人一致呼吁,宗教、哲学、科技、教育、艺术各界都要动员起来,发挥各自的作用,进行精神创造,进行宣传,帮助人类完成这样一场“意识革命”,以缓解和避免正在步步逼近的生态灾难。
作者:闵家胤,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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